遠(yuǎn)處蔚藍(lán)天空下是媧皇谷斑斕的秋天。深沉。遼闊。寂靜。
拾級而上,陽光透亮,像金子般灑在樹葉上。一樹一樹的秋天,悄悄地,靠近我的心靈。
加繆說:“秋天是第二個春天,每一片葉子都是一朵花?!奔t的,飽滿的紅,將紅未紅,黃的,金燦燦的黃,將黃未黃……清風(fēng)徐來,它們幻化成蝶,在澄澈的天空下,載歌載舞。
而我的心,也隨著落葉在風(fēng)里飛揚。此刻,我可以暫時卸下肩上的責(zé)任,我可以暫時放下手里的家務(wù),我可以暫時不用惦記誰,我可以暫時從煙熏火燎的生活中抽身,給我的身心,放一個假。在媧皇谷溫暖安靜的秋天,聆聽天籟之音,聆聽自然與靈魂的私語。
偶爾,有三五個鳥兒從枝丫飛起,扇動著美麗的翅膀,在空中盤旋,隨即又消失在叢林中。
還有成片的野菊花,開得燦爛,開得熱烈,在仙境般的媧皇谷,遺世獨立。
深秋的氛圍感,瞬間滿滿。
年歲漸長,越來越喜歡秋天。那是經(jīng)歷風(fēng)霜后的涅槃,平淡,從容。不再急于求成,不再苛求世俗的認(rèn)可。只想認(rèn)真地生活,認(rèn)真地處世,讓一切水到渠成。即便不成,又如何?就像秋天的野菊花,獨自美麗過,就好。
大自然總是給人無窮的啟迪。它和書籍一樣,提高我們的認(rèn)知,豐富我們的人生。想起這樣一句話:“我喜歡風(fēng)的透徹云的漂泊草的榮枯?!倍嘤H近自然,不和俗事糾纏,我們的心靈,便遼闊而沉靜。
就像媧皇谷的秋天,我讀了又讀。
它真的是一本好書。
一路欣賞。一路感悟。
它是絢麗的,但不浮夸。大美無痕,這就是媧皇谷的秋天。它自然,純粹,深情,值得我一品再品。想起最初寫作的時候,恨不得把所有的華麗辭藻都堆砌,美則美矣,可痕跡太重。當(dāng)我八十歲的時候,我希望能用嬰兒般的語言寫作,簡單,干凈,無痕。就像媧皇谷溫潤的風(fēng)。
一路前行,閱盡深秋美景。沒有任何來由,我忽然對同行的朋友們說了一句話:“再過五十年,我們已不復(fù)存在。”是的,我們幾個已是知天命之年,又怎么能違背自然規(guī)律?朋友接了一句:“可這山還是這山,這紅葉還是這紅葉?!睍r間不會停滯。唯有人,只是滄海一粟。于是,頓生惆悵。這一幕永遠(yuǎn)深深地定格于我的記憶中。當(dāng)我八十歲的時候,我依然清晰地記得這個秋天,我們一起度過的最美秋天。我還記得那天空如絲,遠(yuǎn)山如黛,晚霞如錦,紅葉如夢。而你我,眼里有光,心中有景,依然少年模樣,永遠(yuǎn)少年模樣。
“時間從來不語,卻回答了所有問題。”心存敬畏,心有靜氣,是我在這靈秀之地,對時間的承諾。
返程,仰望遠(yuǎn)山,“樹樹皆秋色,山山唯落暉。”難道王績寫的是媧皇谷的秋天?我一時竟分不清詩里詩外了。
這個有著原始自然和質(zhì)樸的村莊,地處偏遠(yuǎn),更無車馬喧囂。我們帶著憧憬而來,它亦未辜負(fù)。那群山映畫,每一棵樹,每一片葉子,每一朵花兒,每一聲鳥鳴,每一滴露水,每一縷微風(fēng),都自帶連綿不絕的詩意。融入其中,我也是風(fēng)景。人與景能如此契合,是緣。
而賞此美景,身邊還有朋友的陪伴。更幸。有時是多人同行,更多的時候是我和她同行??床粔虻拿勒?,說不完的話題。這一天一夜的行程,我們從未分開。她一直顧及我的感受,讓我踏實。而且這份踏實于我而言格外重要。
認(rèn)識她是偶然也是必然。說偶然,是一次開會時我倆鄰座,寒暄幾句后加了微信,之后無聯(lián)系。再一次開會時,我倆又挨著坐,話就多了。說必然,是因為在同一個圈子里,人本來就不多,總會認(rèn)識。而加深我倆感情的,是去年的一次采風(fēng)活動。因陪伴孩子,我已多年不參加活動,孩子去了外地上學(xué)后,我才重拾自己的愛好。而此時,人員不斷地流動,許多人我已不認(rèn)識,處境有點尷尬。是她,在兩天一夜的采風(fēng)過程中,一刻也沒有離開我。我們好像已認(rèn)識很久很久。我知道,她已走進我的生命里。
靈魂相通的人,遲早會遇見。
入夜,我們在媧皇谷大食堂用餐。我平時滴酒不沾,這次卻小酌了兩口。在這樣美好的深秋夜晚,需要這樣的儀式感。我們碰杯,什么也不說。
或許,平淡才是最深情的告白。
走出餐廳,遠(yuǎn)離城市的燈火通明和喧囂沸騰,媧皇谷的夜晚,寂靜,伸手不見五指。繁星點點,天空那么高,那么遠(yuǎn)。我們站在橋上,聽流水潺潺。偶爾,有清風(fēng)淺唱,蟲兒低吟。我能感到,有樹葉輕輕落在我的肩頭。
我在黑暗中沖她微微一笑。
我們走著,還是什么也不說。
一切剛剛好。(韓慧娟)